第二个太阳_第二十章微笑的太第二个太阳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第二十章微笑的太第二个太阳 (第7/7页)

番深意吗?他闻一闻,只有一股淡淡清香。他手上已经采了一捧,仍然久久地环顾草地上的白色野花,依依不舍,缓缓走上吉普。

    在长着两棵高大橡树的路口没有见陈文洪,秦震感到宽慰。他很想单独一个人和女儿相处,因此把出发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他的车从路口拐上一片丘陵,而后在茂林修竹郁郁葱葱的小山脚下停了车,他挥退警卫员和司机,独自缓步走向一片碧绿森森的树林环抱的、朝阳的山坡上,在这里,他看到一座白色石碑,——就在这地下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呀!…他轻轻地把一捧雪白的鲜花献在墓前。他像唯恐惊醒女儿,向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石碑,…我没看到你,真真!既没看到你活着,也没看到你死去…一个战士的眼泪,一个将军的眼泪,一个父亲的眼泪,洒落在埋葬女儿的一抔黄土之上了。倾泻吧!古老民族的心灵里,痛苦淤积得太多、郁闷得太久了…让这一滴滴眼泪深深渗进土壤,好像白洁还活着,还能感受父亲泪水的爱抚,不,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他再不能看见她的笑脸再不能听到她的声音,再不能…真真!我来看你了,我就要走了…留下你一个在此地…秦震仿佛忽然听到一阵声音,他有点惊异。然而,一切声音都听得见,只有心声听不见,那就让它沉默吧!…树叶在微风中簌簌微语,可是秦震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只觉得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是声音,是感觉,渐渐他觉得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知道是陈文洪来了。

    不过,他没有动,他不想动,他不能动。

    难道还有什么话要同陈文洪说吗?此时此刻又有什么方法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呢!等眼泪干了,他慢慢转过身来。那动作好像说明他不得不如此做才做的。可是,陈文洪默默忍耐,不愿触动老人。从一见面起,他就觉得秦震真的衰老了。他的感觉是对的。老年,往往不一定是从某一年龄开始的,而往往是从一次不幸遭遇,一次命运的打击开始的。乍看起来,秦震还是精力旺盛、体力充沛,其实,从得到女儿噩耗那一夜,他就开始步入老年了。这种老,并不表现在霜白的鬓角,而潜藏于偶然一瞬的神态之中。秦震不愿给人留下苦寂的印象,他努力振作精神。但像陈文洪这样亲近的人还是会感觉到他的衰老的。

    陈文洪嗫嗫地说:“我一点也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儿…”

    “那都是一样,十年忠贞,你们总算一朝相见了!”

    他望了陈文洪半晌,他的手索索颤抖着从自己贴身口袋里取出一张被日月磨蚀得发黄的照片,递给陈文洪:

    “这是白洁小时的照片,你永远留念吧!…”

    一阵汽车马达声,董天年为首的兵团首长们都来了。董天年大踏步径直走上山来。他的一只单袖筒在不断飘动,他跟秦震说:

    “这几天你一个字也不提白洁,你一个人走到这儿来了,我理解你的心情…”

    他握着秦震的手掂了掂,好像要掂掂他的手有多少分量,而后说道:

    “疾风知劲草。天上起了疾风,白洁就是劲草,我们呢?我们算什么呢?”

    他谁也没看,肥胖的身子转了一个圈,像等候着一个回答,最后还是他说:

    “秦震!你是重任在身,心如火燎呀!我们留也留不住你了。”

    “我希望我能当个合格的后勤。”

    秦震就要离开前线了,一生戎马,一旦抛离,心中实在难舍难分。董天年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把一只独臂用力一挥:

    “分什么前线后勤,哪里都是前线,我问你打算从何着手?”

    “先抢修从武汉到长沙到广州的铁路!”

    “好,那就让我们在广州再见吧!哈哈,历史转了一个大圆圈,我们从广州出发,又回到广州来了,这不该是巧合吧?不,不,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的偶然,这就是历史的辩证法。”

    “董司令!我也想过这问题。”

    “过去的不要管了。历史不是原地踏步,而是螺旋形前进,它在新的时代又提出新问题。”

    董天年威严地眯起两眼,闪出针尖似的光芒:“不过历史是不会衰老的,一个新的时代是从过去的时代延伸而来的,过去时代的奋斗精神在新的时代里还是巨大的动力。今后要建设了,建设难道不一样需要我们民族那种坚韧不拔的美德吗?这些天,我常常想:胜利!胜利!每一寸胜利都是用生命换来的呀,这一点不能忘掉,我们过去是创造未来,今后还是创造未来,创造未来意味着什么?…未必就没有艰难险阻吧!我们面前永远有困难待我们去克服。现在还是说说你吧!你到你新的工作岗位上去,人地两生,谈何容易,这不就是困难吗?你带几把手去吧,兵团的、军的、师的,由你挑!”

    秦震立刻想到陈文洪、梁曙光,还有那个张凯。不过他还是说:

    “不,我从来不带自己的人到新工作岗位的。”

    “那也好。”

    这位世事练达的老人,有点诡谲地放低声音,两只笑眼,瞅着秦震:

    “我再叫你一声秦副司令员!一个革命的人一生都处于激流中呀!你明白吗?”

    “明白。”

    “那就看你是勇进还是勇退?就在一刹那,做出决定常常就在那一刹那。”

    秦震一下充满活力,眼光明亮。董天年随即伸出一只独臂抱住秦震的肩膀。他们一面说,一面走下山坡,走向停放在那儿的吉普车。秦震一一握手,告别众人。董天年瓮声瓮气猛然喊道:

    “好哇,开航吧!我祝你一路顺风,万事如意。”

    一股恋恋之情冲上胸膛,秦震和董天年紧紧拥抱,董天年不觉洒了几滴泪水,于是嘟嘟囔囔说:

    “老了,就是这样容易动感情。不过,没想到你的女儿会埋葬在这遥远的远方。”

    “不,这是我和丁真吾的故土,也是白洁的故土啊!”董天年重重推了一把,把秦震推上车去。

    秦震几次回身挥手,董天年目送两辆吉普远去,远去,最后,变成两个小黑点,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际。他还兀自站在那里自言自语:

    “一把好手啊!他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新面貌。”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