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_第04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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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节 (第5/9页)

是同种兴趣的多种变化而已。从某座小丘的顶上,可以看到圣皮埃尔宫的圆屋顶。拥有埋藏宝藏的土地的主人,我们要付给他们什么呢?一笔赔偿因挖掘而损坏的草地的钱。也许,作为交换,我要把挖去的粘土还给赠与我雕塑的大地:以物换物,公平交换。

    如果一次也没走过郊区夹在旷野中的道路,那儿随处可见废弃的花园,长满野草和葡萄藤的围墙,种满棕榈树和柏树的回廊,有些宛如柔顺的东方女子,有些则像哀怨的修女,那你就没有看见过真正的罗马。我们从这些残破的碎片可以看到伟大的罗马人民,虽然贫穷,却心地善良,看到他们当年买水果或在皇帝、教皇的引水渠里汲水的场景。为了发掘他们那种纯真的习俗,我装作去租房子的样子,敲响了一座偏僻的屋子的门。房子的主人回答我道:“请进!”我走了进去。在空荡的房子里,我看到一个像工人模样的人正在干活,或者是一个骄傲的“齐泰拉人”吧。他一面织着毛线,一面看着我,膝头上趴着一只猫,见到我这个不速之客,并没有起身。

    每当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就去圣皮埃尔岛或出没在梵蒂冈有着一万一千个房间和一万八千扇窗户的博物馆里。这一杰作是多么的僻静!通过一道长廊来到几堵墙的面前,墙上镶嵌着许多墓志铭和一些古老的铭文:在罗马,虽死犹生。

    在这座城市里,坟墓比死人多。我在想,那些死人躺在大理石的墓xue中,当他们感到太热时定会悄悄地溜进另一个空着的墓xue里去,就像把病人从一张床上移到另一张床上一样。我甚至相信,在夜晚可以听到骷髅从一副棺材爬到另一副棺材里去的响动。

    我第一次看到罗马是在七月底,那个高温的季节增加了我对这个城市的厌恶感。外地人都逃离了这儿,当地人躲在自己家中闭门不出。在大街上,大白天里碰不到人。太阳把灼热的阳光射向科利塞,树木都纹丝不动耷拉着脑袋了,那里只有蜥蜴还能跳动。大地光秃秃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显得比地上还要荒芜。但是,一旦夜幕降临,人们便从自己的宫殿中走了出来,这时星星已显现在无尽的苍穹之中:天上、地下又重新显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罗马城复活了;在黑暗中默默地重新开始的生活,在墓群周围,有了生命的气息,有了游客的身影,但这一切都将随着曙光的临近而再度消失。

    昨天夜里,我披着月光漫步在安热利凯港和马里于斯山之间的乡村。听见一只夜莺在狭窄的山谷间呜叫;我只在古代诗人的创作中找得到关于春鸟啼唱的这种富有旋律的悲鸣。每个人都知道,这有翅膀的音乐家在发出那一组引入注目的轻快乐声之前发出的那一声长呜叫却不如我们的夜莺叫的那样明亮动听,就像我们那树林中灰雀的叫声一样含混不清。它所有的音符都降了半个调,它的浪漫曲的副歌从大到小地移调,唱得很低,好像是要迷惑亡灵的睡意,而不是要唤醒它们。在那些荒芜的道路上,奥拉斯的莉迪曲,蒂比尔的德利曲,奥维德的科利纳曲都已经过时了,只剩下了维吉尔的夜莺曲了。这首爱情歌曲在此时此地是很有力量的,它能引发一种我不知道的第二次生命的激情。苏格拉底①认为,爱情是通过美的撮合而复生的愿望。一位希腊女孩对一位男孩说:“如果我只剩下珍珠项链的那根绳子,我也要与你分享!”爱情就是这位男孩在听到这句话时所感受到的愿望。

    ①苏格拉底(Socrate,公元前四七○—三九九),古希腊哲学家。

    如果我有幸在这里度过我的有生之年,我在圣奥努弗尔岛上得安排一间简陋的小屋,毗邻勒塔斯死去的那个房间。在我大使生涯所逝去的时日里,在那间单人小屋的窗前,我将继续我的回忆录。在世界最美丽的地方之一,在绿色的桔树和橡树之间,整个罗马呈现在我的眼前。每天早上,在投人工作的同时,在死亡之床和诗人的坟墓之间,同荣光神与不幸之神交往。

    在我刚到达罗马的那些日子里,当我这样闲荡时,我在蒂蒂盆地和科利塞之间发现一所男子寄宿学校。一个帽子戴得低低的教师,穿着破烂、拖曳的长袍,像一个贫寒的信奉基督教的修士,正在带着一群孩子游玩。经过他的身旁时,我看着他,觉得他长得有些像我的侄儿克里斯蒂昂·夏多布里昂①,但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他望着我,并不显得惊奇,叫道:“叔叔!”我很激动,赶紧上前,用双臂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他做了一个手势,让那些孩子停了下来;那些孩子很听话,默默地站住了。克里斯蒂昂的脸上又苍白又黑黝,由于发烧体质渐渐瘦弱了,太阳把他的皮肤烤黄了。他告诉我,他在耶稣教会学校担任教务干事长,当时在蒂沃利度假。他几乎忘记了他的母语,讲法语很困难了,现在他只讲意大利语,用意大利语教学。我注视着这个已成为外国人的我兄弟的儿子,双眼噙满了泪水,他穿一件黑色的布满灰尘的粗布长褂;一个罗马的学校教师,披着修士的毛毡,高贵的前额上戴着防护帽倒也合适。

    ①让·巴蒂斯特(Jean-Baptiste)的小儿子。让·巴蒂斯特(一七九一—一八四三)是夏多布里昂的哥哥。

    我是看着克里斯蒂昂出生的。在我移居国外的前几天,我参加了他的洗礼。他的父亲,他的祖父,罗桑玻的主席和他的曾祖父,德·马尔泽尔布先生都在场。他的曾祖父敲敲他的前额,给他取了克里斯蒂昂这个名字。圣洛朗教堂已荒无人烟,处于半毁坏状态。他的奶妈和我,把孩子从本堂神甫手中接了过来。

    Iopiangendotipresi,einbrevecestaFuortiportai.①

    ①“我哭着把你抱过来,放在一个小摇篮里。”《摘自勒塔斯的诗歌集之十二》。

    (Tasso)

    新生儿送到了他母亲身边,放在他的小床上。他母亲和祖母,罗桑玻夫人,含着高兴的泪水迎接着他。两年后,他父亲、祖父、曾祖父、母亲和祖母死在断头台上。而我,他的洗礼的见证人,也被流放远走他乡。这就是在罗马废墟中,我侄儿的骤然出现,在我脑海里重新激起的回忆。克里斯蒂昂孤孤单单过了半辈子,他的下半辈子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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