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_第10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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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节 (第9/9页)

是一致的;但是,唉!当我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我在海上欣赏的不仅是光辉作品的创造者上帝本身;我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和她奇妙的微笑;天空的种种美丽来自她的气息;我宁愿用永恒交换她的一次爱抚。我想象她躲在宇宙的布幕之后,为我的目力所不及。啊!为什么我没有能力撕破这块幕布,将这位理想的女人拥抱在我心上,为了爱情死在她的怀抱之中呢?这爱情是我的灵感、我的失望、我的生命的源泉!当我沉湎于这些对于我的未来“猎人”生涯非常适合的遐想的时候,一件事故打断了我的思考和幻想。

    我们热得透不过气来;在风平狼静中,没有扬帆的船在桅杆的重压之下,在波狼中猛烈地摇晃着。我在甲板上被烤得难受,而且被摇晃得疲倦了,想洗个澡。尽管船外没有放小艇,我仍然从艏斜桅跳进海里。最初,一切都很顺利,好几位乘客仿效我。我不看船只一直往前游;当我掉头看时,潮水已经将船推到很远的地方。水手们感到紧张了,将一条绳缆扔给其他游泳者。船周围已经出现几条鲨鱼,船员向鲨鱼开枪,想将它们赶走。狼很大,我游起来很费劲,回程缓慢。我身下是深渊,鲨鱼随时可能咬掉我的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船上,水手长叫人将一只舢板放下海,但是要先架一个滑车,这耗费了许多时间。

    幸运得很,这时刮起一阵几乎不为人觉察的微风;船开始听从舵的调度,靠近我;我未能接近绳缆,但是同我一样冒失的朋友们将它抓住了;当人们把我们往船帮上拖的时候,我处在绳缆的末端,其他人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船上的人把我们一个个拉上船,这花了很长时间。’船在继续摆动;每朝相反方向摆动一次,我们就陷进六七尺深的水里,或者悬挂在同样高度的空中,像串在一条线上的鱼。最后一次我浸入水中时,我差不多晕了过去;再摆动一次,我就没命了。人们将我拉上甲板时,我只剩下半条命了。如果我当时淹死,对于我和其他人那是多么痛快的解脱呀!

    这次事故后两天,我们看见陆地了。当船长将陆地指给我看的时候,我的心急剧地跳动着:美洲!水面几棵枫树的尖顶让人模模糊糊看见它的身影。尼罗河口的棕榈树曾以同样方式向我指示埃及海岸。一位领水员登上我们的船;我们进人切萨皮克湾。当晚,我们开出一艘小艇,去购买新鲜食品;我加入这个队伍。很快,我就脚踏美洲的土地了。

    我举目四望,有好一会静止不动。在古代和近代,这个大陆在很长时间里也许不为人知晓;这个大陆经历的野蛮时期,哥伦布到达以后开始的第二个时期;欧洲君主统治在这个新世界的动摇;旧社会在年轻的美洲结束;一种不为人知的共和国的出现宣告人类思想的变化;我的国家在这些事件中所起的作用;这些海和这些海岸之所以能够独立,部分归功于法国国旗和法国人的血;在冲突和沙漠中走出一个伟人;在纪尧姆?佩恩买过一小块树林的地方,现在是华盛顿居住的繁华都市;美国将法国曾经用武力支持的革命再送回法国;最后,我自己的命运,我将我纯洁的缪斯献给不同性质的激情;我在这片蛮荒之地试图完成的发现,这片蛮荒之地将它辽阔的王国扩展到这个陌生和狭小的文明帝国的后面:这就是当时我头脑中涌现的想法。

    我们朝一个居民点走去。弗吉尼亚的没药树、雪松,嘲鸫和山雀,以它们的装束和身影,以它们的歌声和色彩,宣告另一种气候。我们步行半小时之后,来到一座房子面前;这座房子既像英国人的庄园,又像克里奥人①的棚屋。欧洲的奶牛群在栅栏围着的草场上放牧,条纹皮的松鼠在栅栏上游戏。黑人在锯木头,白人在种烟草。一位十二三岁、几乎一丝不挂的异常美丽的黑人少女,好像年轻的夜神,给我们打开栅栏。我们买了玉米点心、鸡、鸡蛋、牛奶,然后带着我们的大肚瓶和篮子回到船上。我将我的丝手巾送给非洲少女:在这片自由土地上接待我的是一名奴隶。

    ①克里奥人(Creole):指白人和当地土著人的混血儿。

    我们起锚,进入巴尔的摩的锚地和港口。我们的船靠近时,水面变狭窄了。海水是平静和光滑的。我们仿佛沿着一条两边是大街的懒洋洋的河流溯水而上。巴尔的摩好像一座湖底的城市展现在我们面前。在该城对面,耸起一座长满树木的山包,山包脚下开始建造房屋。我们在港口码头抛锚。我在船上睡觉,第二天才下船。我带着行李住进一间客栈。修道士们住在为他们准备的房子里;随后,他们分手,四散到美洲各处。

    弗朗西斯?塔洛奇后来怎么样哪?一八二二年四月十二日,我在伦敦收到如下的来信:

    我最亲爱的子爵,从我们在巴尔的摩登岸到现在,三十年过去了,很可能你甚至忘记了我的姓名;但是,根据我心中的感觉判断(我的心仍然是恳切和忠诚的),你不会这样的,我甚至相信你不会不高兴重新见到我。尽管我们近在咫尺(你看这封信的日期就知道),但我很清楚有许多东西将我们分开。只要你表示有同我见面的愿望,我就会急忙向你证明,我仍然同从前一样。你始终如一的忠实朋友

    弗朗西斯?塔洛奇

    又及:我知道你今天地位显赫,而且你是当之无愧的。但是,我非常珍惜对德?夏多布里昂骑士的记忆,所以我不能像对一位大使那样给你写信…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请原谅我措词不恭。

    四月十二日星期五,

    波特兰广场三十号

    这么说,塔洛奇在伦敦;他并没有当神甫,他结了婚,他的故事结束了,同我的故事一样。这封信证明我的《回忆录》的真实,以及我的记忆的确实可信。如果对方没有突然出现,谁能够证实三十年前在海面缔结的交情和友谊呢?而这封信向我展示了已经过去的非常阴暗的情景!一八二二年,塔洛奇跟我在同一个城市里,在同一条街道上;他住的房屋就在我的房屋对面,就像从前我们生活在同一条船上,躺在同一个甲板上,舱门对着舱门。多少其他朋友我再也看不见了!人,每天晚上躺下的时候,可以计算他失去的东西,只有他的年岁不离开他,尽管岁月已经流逝;当他检阅它们的时候,点它们的名,它们回答道:“到!”没有一个不回答。

    一八二二年四月至九月

    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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