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_第01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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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节 (第4/11页)

便把共和党人拿来与他本人作对比。我刚才翻译的那段优美文字显示了作那些颂扬的条件。约翰逊的批评被人忘记了,而弥尔顿的辩护词留了下来。一切受党争派性所驱使,为一时的热情所裹挟的事物,都会像党争派性一样消亡,都会随那些热情一起消亡。

    ②约翰逊(Johnson,一七○九—一七八四),英国伦理学家、文学批评家。

    我的演说辞写好以后,就被召去念给专门成立的委员会听:可是它被这个委员会打回来了,只有两三个成员认为可以通过。那些得意的共和党人听我演说时那副恐惧模样真应该看看。我那些不受束缚的看法把他们吓坏了。他们只要听到自由两个字,就气得怕得发抖。达吕①先生把我的演说辞送呈圣克卢宫审阅。波拿巴表示,只要我发表了这个演说,他就会下令关闭研究院,把我扔进地下暗牢去度过余生。

    ①达吕(Daru,一七六七—一八二九),法国政治家、学者。

    我收到达吕先生这封便函:

    本人有幸通知德?夏多布里昂先生,倘若他有时间或者有机会来圣克卢,我将奉还他的演说辞。顺致崇高的敬意和热烈的问候。

    达吕

    我去了圣克卢。达吕先生把演说稿还给了我。波拿巴盛怒之下,拿起铅笔,时有涂改,还用括号圈起来:处处留下狮爪的深痕。我认为自己身上也被狮子抓过,竟生出某种刺激的快感。达吕先生并不隐瞒拿破仑发火的情形。他告诉我,结尾虽可以保留,但仍有几句话要改;至于其余部分则全部要改。如果做到这点,学士院将以热烈的掌声接纳我。有人在宫里抄了我的演说辞,删去几段,又插进去几段。不久,外省就印出了被修改过的演说稿。

    这一篇演说辞最能表明我的观点独立的和原则坚定。絮阿尔先生不抱偏见,做人很讲原则。他说,要是我在学土院大会上宣读了演说辞,大厅的穹顶都会被雷鸣般的掌声震塌。的确,在奴性十足的帝国时期,竟有人如此热烈地歌颂自由,人们想象得到吗?

    我怀着宗教的虔诚,将经过修改的稿子,保留了下来。可是不幸在离开玛丽—泰莱丝医疗所时,那份手稿和一大堆文稿被火烧了。然而这部回忆录的读者还不致与它无缘,因为我在学士院的一个同事曾好心抄了一份。现转录如下:

    弥尔顿出版《失乐园》的时候,大不列颠三个王国中没有一人予以赞扬。这部作品虽说错误不少,却仍不失为人类思想最壮美的丰碑之一。这位英国的荷马死去的时候已被人遗忘,他的同时代人把这位伊甸园的歌手不朽的任务留给了后人。这是否是文坛上一件极不公正的事情呢?这种事情,几乎每个世纪都可以举出一些。不过,诸位先生,这算不上文坛的不公。因为英国人那时刚刚摆脱了内战,似乎还没有打定主意来纪念一位在不幸年代以激进的宗教观点引人注目的人。英国人说,要是我们对一位充其量只可能要求我们作出慷慨宽恕的人大表敬意,那我们在为拯救祖国而捐躯的公民坟头又能做些什么呢?后人对弥尔顿自会有公正的评价,但我们,我们应该给予孙们上一课,应该用我们的沉默告诉他们,才华一旦与偏见结合,就成了有害的天赋;与其利用祖国的危难来出名,还不如强迫自己默默无闻。

    诸位先生,我是仿效这位永垂青史的榜样,还是给你们谈论谢尼埃先生其人与其作品呢?为了使你们的习惯与我的看法达成一致,我以为应该持一种公正的折衷态度,既不完全沉默,也不作深入剖析。不过,不管我会说出什么话来,我都不会在其中夹带丝毫怨恨。如果你们发现我像我的老乡杜克洛①那样坦率,那我也希望你们会感到我和他一样正直。

    ①杜克洛(Duclos,一七○四—一七七二),法国伦理学家、历史学家,出生于迪南。

    大概,看到一个处于我这种地位,怀有我的原则和政治信念的人,来对今天由我占据其位的人发表议论是一件稀奇事。不过,若是能考察革命对文学发生了什么影响,指出社会制度怎样诱使才子犯错误,使他误人歧途,看上去是引他成名成家,其实只是使他被人遗忘,倒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情。弥尔顿尽管在政治上迷失了方向,但还是留下了一些得到后人赞赏的作品,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虽然没有摆脱自己的谬误,却摆脱了一个抛弃他的社会,在宗教中找到了减轻痛苦的良方,赢得光荣的办法。他既然得不到天的光明,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新地球,一个新太阳,可以说走出了一个满目所及只见灾祸和罪行的世界。他把雅各和拉结①帐篷里充满的那种原始的纯真、圣洁的幸福置放在伊甸园的摇篮之中,而把曾和他一起疯狂的那些人的烦恼、偏见和内疚置放于地狱之中。

    ①雅各和拉结,《圣经》中的一对夫妻。生活俭朴,和美,幸福。

    不幸的是,尽管人们从谢尼埃的作品中发现了一种引人注目的才华的萌芽,但它们却并不是因为那种古代的简朴和那种崇高的庄严而闪耀光辉的。作者是由于完美的古典精神而显声扬名的。谁也没有他那样熟悉古今文学的原则:戏剧、演说辞、历史、批评、讽刺诗,种种体裁他都有所涉足。但是他的作品是在灾难的日子诞生的,打上了那种岁月的烙印。它们常常是为党性派性所驱使而写出来的,也就为乱党所欢迎。在我前任的作品中,我应该把已经被视为我们的祸根和也许仍将是我们的光荣的东西分开来谈吗?文学的利益和社会的利益在这里混在一起了。我既然不可能忘记一方面来专谈另一方面,那么,诸位先生,我就只能沉默,不然就得讨论一些政治问题。

    有一些人希望把文学改变为一种抽象的东西,希望把它与人类的种种事情隔离开来。这些人会问我:为什么要保持沉默?诸位先生,请你们只从文学方面来看待谢尼埃先生的作品。这就是说,我不得不滥用你的和我自己的耐心来重复人们到处都可听到的陈词滥调。对那些陈词滥调,你们比我更加熟悉。在古代,在不同的风习下,前贤们过着长久延续下来的平安日子,可以致力于一些纯粹经院式的辩论。这些辩论表明了他们的幸福,更证明了他们的才华。可是我们,劫后余生的倒霉鬼,我们不再有那些必不可少的条件,也就无法领略一种如此完美的安宁。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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