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门_第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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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第13/16页)

歪歪扭扭的纸包进门总有点半真半假。

    “咱们给姨婆带什么呢?”眉眉试探婆婆,看婆婆是不是还说买蜜供。

    “你说呢?”婆婆意外地反问眉眉。

    “还买点心,我挑。”眉眉显出几分大人气,或许还有几分娇惯。

    婆婆赞成了眉眉的提议,停下来在衣兜里摸索,摸索一阵又在那只灰提兜里翻找。眉眉知道婆婆是在找钱。

    婆婆翻找一阵,拿出一只旧皮钱夹在里边挖来挖去。

    “您是不是忘了带钱?”眉眉问。

    “钱倒有,是粮票。”司猗纹说。

    “我回去拿吧!”眉眉挺着急。

    “得找你舅妈要,她那儿大概有北京粮票。我这儿都是通用的,买点心怪可惜,有油。”司猗纹真的拿出一张崭新的通用粮票。

    眉眉知道通用粮票里有油,也知道拿通用粮票买点心不划算。没人会怀疑司猗纹让眉眉去找竹西要北京粮票有什么不对。北京粮票竹西有,她在医院吃饭常有节余。

    眉眉领过任务赶快往回走,她按原路返回响勺胡同,跑进大门几步就站在南屋门口。屋门一推就开,她进屋向右一拐去推舅妈的门,舅妈的门也一推就开。她一眼就看见了舅妈。

    舅妈白。

    她看见舅妈没穿衣服正在床上游泳——那一定是游泳,两条白净的腿叉得很开…

    当眉眉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又看见还有一个人和舅妈一起游。

    舅妈发现了突如其来的眉眉,很快翻了个身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另一个人。于是眉眉又看到了舅妈那平滑的被金色汗毛覆盖的脊背和高耸的臀。她也看见了一个人的脖子那脖子上的“痘”

    “鱼在水中游”有一次语文老师让同学们指出这个句子中的主语和谓语,一个同学举手就说,水是主语,游是谓语。后来老师让眉眉回答,眉眉说鱼是主语,游是谓语。老师让眉眉坐下,并没有表扬她。

    鱼在水中游。

    眉眉没有喊。她为什么要喊?既然是游,眉眉就不陌生。如果那不是游,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动作,那就更用不着喊。她不能总是用自己的懂与不懂去惊吓自己。懂与不懂都是人间的存在。

    跑还是要跑出来的,因为她太熟悉舅妈那身体了,就为了那个熟悉的身体她有点害怕。

    至于那个生着痘的脖子,就算她没看见吧。看不见再合适不过,她愿意她没看见。

    眉眉返身跑出屋门撞在司猗纹身上。她没弄清司猗纹为什么也站在她的眼前,只觉得需要用司猗纹的身体挡住自己。她挡住了自己,接着她仿佛觉得有一个人从南屋跑出来跑进了北屋。她愿意没看见有人跑过,就像她愿意没看见一个人的脖子。没有人跑。她想。

    司猗纹看见了一个跑着的人,她愿意看见,她松了一口气。她想,原来一切都不是枉费心机,我等的就是这个跑,现在我看见了,这一天到底属于司猗纹了。

    她不仅神机妙算算出了这一天,还算出了这个几乎连分秒都不错的一天之中的一个时间,眉眉进门找舅妈要粮票的那个时间。为了那个她想避开却又必得亲临的时间,她才把小玮和宝妹安置在街头,自己也借个理由紧跟了回来。至于她为什么非要眉眉先走一步去充当这个马前卒…她并没有多想。为什么非要假定这个马前卒就是眉眉呢?那分明就是她自己,她不过是让一个自己走在另一个自己的前边,然后让这一前一后的两个自己汇集在一起。那时这个从里到外都力大无比的司猗纹才能去面对那个从里到外都力大无比的宋竹西。一句话,她愿意四只眼睛共同看一个热闹,那热闹就显得更逼真更有趣更具立于不败之地的味道。自己看没意思,没准儿别人还认为你什么也没看见。你也讪。

    她终归又不是为了竹西这个热闹而来。她为什么专门看儿媳妇的热闹,让眉眉也跟着脸一红一白的。她还是为了那更实际的目的。

    有时人为了实现一个目的就得有个垫背的,那么宋竹西就算是个垫背的吧。

    你的背也不算不厚实。

    司猗纹的真正目的在北屋,真正看热闹的应该是罗大妈。当司猗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竹西床前时,竹西已经整理好自己端坐床前了。司猗纹看见这个端坐床前的竹西,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

    怎么说呢?

    几分怜悯之心吧,最真实的怜悯。

    竹西身后那皱巴巴的床单,使司猗纹的怜悯又化作尴尬。她发现竹西故意冲她敞着一小片胸脯,一条小胡同就从那里顺势而下,就像故意告诉司猗纹,可惜你晚来一步,不然就可以看个全景了。甚至连那两层被忽略的没有插上的门也仿佛是竹西故意留给司猗纹的。

    对那门的忽略使竹西只觉得对不起眉眉。

    眼前这空床、这越坐越稳的宋竹西和她那一小片胸脯,又使司猗纹觉得找竹西“要粮票”的事真不如由她亲自承担,她为没能看见儿媳一个全景而遗憾。你眼前这张床再狼狈竹西那一小片胸脯再向你挑衅也只能说明这是一个竹西和一张床,或者一张床和一个竹西。你不会叫罗大妈来看床,叫罗大妈来看你儿媳妇那少系两粒扣子的衬衫。

    幸好司猗纹又有了新发现。在床前的地上她发现有一条她所熟悉的裤子,两只乱七八糟的裤兜还是她白搭进去的布。她急中生智拾起了那裤子,瞟了一眼竹西就往外走。

    竹西不瞟司猗纹。

    司猗纹手托裤子如获至宝地出了外屋。她感谢上苍使她的计划终于成了一目了然。老天有眼终于给她留下了一条裤子——一条最能说明问题的裤子。于是以这条裤子为基点司猗纹构思出三个方案:一,举起裤子在院里大喊大叫一阵,招来一些看热闹的邻里,让罗家的好事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最符合一般处理这类问题的规律,罗家也暴露得最彻底。但缺点是也会暴露出问题的另一面:有男就得有女。独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一个巴掌拍不响。既是jianian情就不可能是烟袋锅子一头热。

    那么还有第二个方案:她应该利用去居委会读报之际揣上这条裤子,当讲到“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时她便奉献出这裤子,奉献上这份活的阶级斗争,罗大妈会抓耳挠腮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缺点是这有点像竹西腐蚀了大旗,大旗倒成了纯洁的好青年。

    于是还有第三个方案:她把裤子折得方方正正,就像那天她刚把它做好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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