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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赢 (第8/13页)

这个女人,这个占有对他来说就是价值和善事,至于幸福与享受,只能是这个占有的结果。但对女人来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女人更醉心于自己属于谁,比如“我是你的,把我拿去”然而一旦被“拿去”了,她的苦就来了。女人对身体的重视远胜于感情。一个男人,拿了女人的感情,而没拿她的身体,分起手来简单纯粹得多,就好像闹离婚的夫妻没有孩子的问题。所以,在与水荆秋冷战期间,纠缠若阿内最多的,就是rou体问题。在她看来,骗感情不算骗,骗去rou体才构成伤害,因为没有付出rou体的感情,或许是不够深刻,没有rou欲记忆的感情,比任何事情都淡漠得更快(除我们的初恋以外)。她仿佛觉得她并非爱不可,她似乎没有必要去承受有妇之夫带来的情感折磨。她在店里,静望橱窗外的一切,心里的绞痛竟慢慢地散了,仿佛一只手松开,隐约留下被攥的痕迹。她忧郁地看着自己的感情,就如怜悯曾经心爱如今死去的小动物。她回想起他们一起共度的时刻,几乎全是床上的光景,她简直要把这归结为一场简单的rou体遭遇了。现在,不失为结局的一种,也是最终的结局——或早或晚,她都得面临这一刻——只是一切似乎来得太早,她尚在梦中。

    假设一觉醒来,就是耄耋之年——她企盼这样。当意识到不过是冷战第三天时,她重新感到绝望——她没法过完这一天,这一辈子。

    可恶的距离。即便他打了电话,他们和好如初,也不能像他和梅卡玛那样,可以抱在一起,倒在自己的床上。她不能哭着将他又捶又打,又亲又吻——她甚至连他的样子也记不清楚,每次想起他,就像一幅素描,打头总是那幅大框眼镜,眼镜又常常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神。过一会儿,想到他在痛苦,她又疼他了。她疼他时,觉得自己仍然爱他。她愿意付出一生,给他幸福。她爱上有妇之夫,不容易,他比她更难。如果她的爱只能给他烦躁、痛苦,这个爱又有什么意义。于是,她停滞的对于爱的幻想又活跃起来——假如不是险些被埋进高原里的泥石流,她根本不懂得珍惜生命和爱——她觉得她应该立刻给他电话,告诉他,她爱他,她将平静地接受梅卡玛,接受现实,不再无理取闹。

    她正准备打这个电话,脑海里忽地蹦出昨天晚上的梦。她梦见他们一起到了一个地方,他立刻撇下她去和别的人玩。她终于通过窗户看见了他。一桌人,谈笑风生,他与其中一个女人面对面聊天。他上身前倾,努力靠近她,姿势优雅,他没戴眼镜,眼睛比平时大,尤其是注视那个女人时,眼里的那种柔和与饶有兴致的神采使她发抖与恶心(她从来没见过他有那种眼神,暧昧、挑逗、醉意迷蒙)。她立刻被气醒了,醒来还想着当时应该扇他一耳光。而现在,这个梦阻止了她对于爱的幻想,她放弃了打电话的想法,她心里烧着一团愤怒和恶狠狠的嫉妒,束手无策。

    看到自己被如此折磨的处境,她忍不住流下同情的泪。

    有人抱了一捆玫瑰进来。若阿内很快知道这是水荆秋在网上订购的鲜花。当她打开夹在鲜花中的留言纸片,刹那间身体失去知觉,只觉得心在融化,幸福的、酸楚的、甜美的、内疚的滋味向四处流散,她看上去更像一个悲恸断肠的人,身躯微躬,一只手撑着柜台,痛苦地闭上眼,眼泪哗哗地流淌:

    我的孩子:

    别生气了。是现实太强大,我们都无法躲避。我强忍着不和你联系(其实我无时不在想念你),我强烈自责,我拿什么去爱你,我的孩子。我真的没有资格说爱你。可我又深深感受到我们的爱情。我永远珍惜这份情感不使它坠落下来。我理解你的愤怒,你的伤心,我也深知我的无能。但是只有我自己了解我对你的,既是尘世的,又是超尘世的情感。每天晚上我都遥祝你晚安。无论你怎么讽刺我,我心里始终惦念着你,爱着你。我不知如何才能让你快乐。

    你的荆秋

    若阿内一觉醒来,近乎疯狂地涌现出对孩子的热爱,就好像昨晚上有人在心里种下了种子,今天突然发了芽。水荆秋再度来长沙的时候,距离若阿内的经期还差三天。这对水荆秋来说是件快事,意味着他可以毫无顾忌。而若阿内则非常失落,但很快被他到来的喜悦掩盖了。他从瑞典回来,先在长沙陪她两天,然后回家。她觉得他越发迷人。很奇怪之前她没发现,他其实长得挺周正,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舒服,穿棕色中长皮衣,黑休闲裤,棕色皮鞋,有型有款。她重新对他一见钟情。他把她抱紧的瞬间,她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两滴水碰到一起,融为一滴,在风荷中滚荡。变幻出危险的姿势。多次溜滚到荷叶边缘,又滚回去。尖叫低吟,惊心动魄。荷叶不堪重负,几乎要狼打船翻。风停后,水滴在荷叶中心沉静,良久,缓缓分成两滴。他先起来,她随后。空乱一床。

    她洗完澡后穿上新买的睡衣。黑色,吊带低胸,衣长至脚踝,有简单灰色绣花,锁骨突出,手臂细长,像只正要爬行的螳螂。她说特意为取悦他买的。他说好看,她什么也不穿更好看。她说不对,应该是穿什么都好看。她戴着他送的小东西(坠子是一弯新月的项链)。她不太喜欢白金饰物(他来她才戴上)。她喜欢玉,她说自己有一种衣服,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穿了。说这话之前她根本没想过这事,说完真的黯然神伤。他说想穿就穿,没有什么不能穿的,穿出自己的特点就好。他的大框眼镜很严肃(也没往别的方面想),严肃地说出一个真理。她说婚纱怎么能想穿就穿,一个人穿婚纱是什么意思呢。他顿了一下,叹口气,说道,一定能穿上,你还年轻得很。他鼓励的话说的不好,主要是方向不对,她不高兴了,说心在他身上,如何能够和别人穿婚纱。他说早十年相遇就好了。她说这话有人也对她说过,她理解他的难处,她很想要一个和他的孩子,小眼睛长耳朵大智若愚,她不后悔和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孩子。他又顿了一下,说:“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这么自私,我希望你穿婚纱,希望你有孩子,我不想看到你苦。”她说她不苦,她很幸福(她在想象中已经无数次看见了他和她的孩子),也许过一段,她就不这么想了。但现在她疯了似的,看见孩子就想抱。有一次到超市,一个两岁左右的陌生孩子朝她笑了,还喊她jiejie,她感动得鼻子发酸,眼圈都红了。她羡慕那抱孩子的女人:孩子莲藕般的手臂。小手摸她的脸。在她怀里。仰头用纯净的黑眼睛看她。朝她笑。倚着她。那个幸福的女人。

    若阿内给水荆秋泡一杯铁观音。他喝茶。她跪坐地板上,把头埋在他两腿间。闻到他的体味。他把手从她后背插进去,绕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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