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_第08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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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节 (第2/14页)

走到哪儿都是天主,不论是在民宅还是在神庙,是在金子还是黄泥砌的祭坛。落难从不曾剥夺他半点特权。他的威权下降了,傲气却增大了;他的王冠就是他的姓氏;他似乎在说:“杀死我吧,但你们无法刮去刻在我额头上的世纪。”即使有人刮掉罗浮宫里他家的纹章,他也无所谓:它不是刻在地球上了吗?难道人们会派出专员,去世界各个角落把它们刮掉?在印度,本地治里、美国、利马、墨西哥,在东方,在安蒂奥克、耶路撒冷、圣—让?达喀尔、开罗、君士坦丁堡、罗得岛、摩里亚半岛,在西方,在罗马的城墙上,在卡塞塔和埃斯柯里亚宫的天花板上,在雷根斯堡和威斯敏斯特大厅的穹顶上,在各国国王的盾形纹章上,都可以见到他家的徽记,难道它被抹去了吗?它被安在罗盘指针上,似乎表示百合花徽在世界许多地区的统治,难道它被人从那上面拔下来了?

    他的家族高贵、古老、尊荣、威严,这些固定不变的观念给了路易十八一个真正的帝国。我们感觉到他对这个帝国的统治。便是波拿巴手下的将军们也承认这一点:他们在这个残疾老头面前,比在指挥他们打过上百次仗的可怕主子面前更为惶恐。在巴黎,当路易十八给予获胜的各国君主以与他同席的荣幸时,他总是毫不客气地打头,走在那些君主前面,而那些君主的军队就驻扎在罗浮宫院子里;他把他们当附庸看待,宗主国的主子有了事,他们领军前来支援,只是尽自己的义务。在法国,只有一个君主国,就是法兰西君主国,其他君主国的命运都与法国联系在一起。与于格?卡佩家族比起来,欧洲所有王族都嫩得很,几乎都是它的后代。我们古老的王权就是世界的古老王权:从卡佩家族被放逐之日起,开始了国王们被赶下台的纪元。

    圣路易的后代这股傲气越是不得当(在路易十八的继承人那里这股傲气变得有害了),它就越是迎合了民族自尊心:各国君主过去作为战败者,戴上了一个人的锁链,而现在作为战胜者,却戴上了一个家族的桎梏,法国人看到这种状况一个个都欢欣不已。

    路易十八对自己的血统毫不动摇的信念是使他重握权杖的真实力量;这种信念两次把一顶王冠戴在他头上,当时欧洲都失去了信心。而且这种信心并不曾打算耗尽他的人力财力。被逐的国王没有一兵一卒,却打赢了并非由他发动的每场战斗。路易十八就是正统王权的化身;当他去世之后,正统王权也就见不到了。

    根特百日续篇——根特历史回顾——德?昂古莱姆公爵夫人来到根特——德?塞茨夫人——德?莱维公爵夫人

    在根特,一如在任何别处,我独自作了一些郊游。船只在狭窄的运河里航行,在到达大海之前,不得不从绵延百里的草场中间穿过,那种滋味,就像是在草地上滑行。那些船让我想起在密苏里长满野燕麦的沼泽里行驶的筏子。停在水边,当别人把一匹匹坯布浸下水的时候,我的目光则在城里座座钟楼间游荡;我觉得历史出现在天空的云彩上面:

    根特人民奋起反抗支持法国的总督亨利?德?夏蒂庸;爱德华三世生下了让?德?根特,兰开斯特家族的鼻祖;阿特威尔德①深得人心的统治:“善良的人们呵,是谁伤害了你们?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客气?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你得去死!”民众吼道。这是时代对我们所有人发出的呐喊。后来我见到了历代勃艮第公爵;西班牙人来了。接下来是媾和、围城,拿下根特城。

    ①阿特威尔德(Artevelde,约一二九五—一三四五),十四世纪佛兰德人的领袖,领导根特人民保持中立,驱逐原统治者路易一世。后在暴乱中遇害。

    当我在以往的世纪中浮想连翩的时候,一支小号,或者一支苏格兰风笛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看见一些活生生的士兵跑步前进,去与巴达维亚被埋葬的部队会合:仍旧是那些毁灭啊,被推翻的强权啊,最后,是一些消逝的幽灵,一些往日的名字。

    沿海的佛兰德是克洛迪昂①和克洛维的战友们最先安营扎寨的地区之一。根特和布吕日两城,以及周围的乡村给老近卫军的掷弹兵提供了将近十分之一的兵源:这支可怕的部队部分是由我们祖先出生地的兵丁所组成的,而它又来到这个出生地附近让人歼灭。对我们历代国王的部队,利斯河会献上它的鲜花吗?

    ①克洛迪昂(Clodion,死于四四七年),法国墨洛温王朝的祖先。

    西班牙人的风俗体现了他们的个性:根特的建筑物让我又想起了格林纳达的房子,只是少了闪耀着织女星的那片天空。一座几乎无人居住的大城,空荡荡的街道,同样空荡荡的运河…由运河分割出的二十六座岛屿,不是威尼斯那样的运河,而是中世纪一个巨大的炮阵。在根特,就是它们取代了切格利城区,杜罗河,塞尼尔,热内哈利夫夏宫和艾勒汉人拉古城:我昔日的梦想啊,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德?昂古莱姆公爵夫人乘坐吉伦特号船,经英国来到我们这里,同行的有唐纳迪厄将军和德?赛茨先生。后者远渡重洋,外衣上还戴着蓝色勋章。在王妃之后到来的,还有德?莱维公爵夫妇:他们是乘坐公共马车,从通往波尔多的大路逃出巴黎的。他们的旅伴,马车上的乘客都在谈论政治。其中—个人说:“夏多布里昂那个坏蛋总不至于那么蠢吧!他的马车装满了行李,停在院子里有三天了:鸟儿都在上面做了窝。拿破仑要是把他逮住,是不会讲什么①客气的!…”

    ①上述地名,都是夏多布里昂在西班牙格林纳达城游览时足迹所到之处。

    德?莱维公爵夫人是个很美丽很善良的女人。德?迪拉公爵夫人有多么好动,她就有多娴静。她总是与德?夏多布里昂夫人待在一起,在根特是我们家的常客。我十分需要安宁,但我一生中从未遇到像她这么安详的人。我平生最无烦恼的时刻,就是在诺瓦齐埃这位夫人家里度过的那些日子。这位夫人的话语和感情深入你的灵魂,把安宁引到你心中。我至今仍然怀念在诺瓦齐埃栗树下度过的时光。那时我精神得到了抚慰,心情得到了康复,注视着瑟堡修道院的废墟,和马恩河畔垂柳下停泊的小船射出的如豆灯光。

    对我来说,回忆德?莱维夫人,就像回忆一个宁谧的秋夜。她过了不久就去世了②。她融人死亡,就像融进安宁的源泉。我目送她无声无息地下到拉雪兹神父公墓的墓坑里。她被葬在德?封塔纳先生上方。德?封塔纳先生旁边,安息着他死于决斗的儿子圣马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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